归尘
无谬给娘亲发了丧,桃源浩浩荡荡,这阵仗,竟是往日不曾有过的排场。
毕竟,当朝天子封了无谬安王的封号,总领桃源事,给留了一支军队听从派遣,更是赐了连宋诰命的头衔,更送来许多华贵送葬之物,说是要为安王之母壮行!
不仅排场大,墓地更大,原先不过是在慕如旁边为来日连宋留了个位置,眼下,干脆直接挖去慕如的坟墓,连带周边几家的墓地也一并挖去,风风光光地,厚葬了安王之母。至于挖去的那些旧坟墓之主扔去哪了,安王可不在意,只吩咐,务必灯光妥当,断不能让娘亲在那边失了排场!
那被挖去的几家,立时不干了,不知死活地吵到安王面前要说法,他们还当安王是当初有求必应的无谬呢。不曾想,门还不曾进,便被守卫拖下去乱棍打死,而安王就安坐屋中,从始至终,不曾发过一言。
只是安王自从为母发丧以后,就成日在屋中酗酒,也就只有夫人去劝的时候能给些好脸色。再就是朝廷下文催矿时,派出更多的兵士去催缴,其他时候,无甚事,也不常出屋。只一味放纵享乐。美其名曰,快哉!
如此便也过了数月。
一日,又是喝醉,在祠堂中发疯,自那日打砸了祠堂后,安王就不曾命人修缮,只在酒后不顺心之时,再去打砸一番,尤其是留着慕如牌位那几块木头可劲发泄,如今,都已快成碎粉。
可即便如此,无谬还是不曾有过一日痛快!便只能借酒浇愁,日复一日。
这日,又是一番打砸,正浇着苦酒,梅香如何劝说也无用,梅香急得只抹眼泪。莫要看她眼下在桃源中,处处受人恭维,各个见她便磕头行礼,可她没有一日不想回到从前,回到那个无谬意气风发的时候,而不是像现在,日日对着醉酒的夫君。可她知道,无谬心里苦啊!
梅香看着醉地躺在地上的无谬毫无办法,正抹着眼泪,一个人从身后过来了,梅香回头一看,原来是青儿。
青儿已产子数月,经历这些时日的变故,父死,母亡,兄长挖了父亲的坟,连竹儿都怒得难以平静,倒是青儿,还是那般云淡风轻,竟有些连宋的样子。
“啊姐,你说这应当如何”,梅香着急地迎上去。
青儿安抚着梅香,“你先回去吧,这里我来照顾”。
梅香有些不放心,现在的无谬,毫无理智可言,莫要伤了青儿阿姐。若是伤了,只怕来日无谬心中,要悔恨万分。
青儿淡淡笑了笑,“无妨,总归他是我从小带到大,不怕,你且回去歇歇”
在青儿再三劝说下,梅香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。
青儿走上前去,拿起帕子,细细地擦拭着无谬的脸,曾经帅气的一张脸,如今胡子拉扎,哪里还有当初的模样。
感觉到有人在动自己,无谬烦闷地发怒,叫喊着走开,可青儿不为所动,继续擦拭着无谬的脸。
无谬怒推了一把,争开眼,正要怒骂一番,一见是青儿,瞬时哑了火。
他骂不出来,可他也拿不出好脸色,虽然他不忍竹儿青儿去服苦役,可他实在也不知如何面对他们。
无谬背过身去,开口道,“你来这里做什么,看我笑话吗”,无谬不知道跟她说些什么,只胡乱地言语着,“还是为着我丢了那个人的尸骨,来报仇!”
无谬做好了迎接咒骂的准备,就像那几户人家一样。毕竟从挖坟到现在,竹儿青儿一次都没来找过无谬的麻烦,也不过是路上见面时,竹儿固执地扭过头去,再不见无谬一眼。竹儿尚且如此,青儿自然是一样的心思。
为着免去尴尬,纵使青儿产子,作为曾经的舅舅,无谬也不曾去看过,不过是默许着梅香送过去些物件。
不曾想,青儿竟是一句骂声都没有,反倒是轻飘飘说着,“我来看你什么笑话,不过是来求你这个舅舅,庇护我的孩子”
无谬听着这话,只觉得讽刺极了,便没好声的回应,“你放心,纵然我狠那人,也必不牵连你跟竹儿,你的孩子,在桃源中,自然是横行无忌的,纵然比当年的源生更为淘气,也绝没人敢说他一句。”
无谬啊无谬,终究还是惦记着慕如偏宠源生的那些年。
“噗嗤”
不曾想,听到这句话,青儿倒是笑了,无谬回过身来,“这有何好笑!”
青儿说道,“我是笑你,如今做了安王,大把权柄,可惦记的还是从前的事。”
青儿看着无谬,继续说道,“你总会是从前的无谬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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